凤凰艺术 | 孙冬冬:2022年,我们依旧需要“回到未来”

时间:2022-03-18 10:04:36来源:凤凰艺术

“ON | OFF 回到未来”

2013年,由UCCA馆长田霏宇发起,鲍栋、孙冬冬共同策划的“ON | OFF: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开幕;时隔九年,孙冬冬再于顺德和美术馆重启“ON | OFF”,我们也在此时“回到未来”......

凤凰艺术”专访策展人孙冬冬,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深度报道。

NOW

“ON | OFF?”

FUTURE

2019年末新冠疫情开始在全球肆虐,流动的世界按下了减速键,我们现正处在一个“后疫情时代”,无论是对过去经验的反思,还是对未来的预测,都是对当下生活的否定。当我们意识到历史所给的承诺没有兑现,现实所给的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未来,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我们该如何去寻找未来的目标?

穿越时间的限制,在时间中回溯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好莱坞科幻电影《回到未来》中展现的一种改变未来的方式。电影中主人公马丁驾驶着由汽车改造的时空穿梭机,从“里根时代”穿越回到“艾森豪威尔时代”,通过穿越行动,重新排演事件发展的走向,将自己的家庭从原本的落魄失败中拯救出来。展览是否也能如同一台时间机器一般,将我们带到未来的时间点?

2013年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曾举办展览“ON|OFF: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由UCCA馆长田霏宇发起,鲍栋、孙冬冬共同策划,呈现了后奥运时代“70、80后”重要一代艺术家的集体肖像。时隔九年,策展人孙冬冬重启“ON|OFF”,在广东顺德和美术馆呈现了展览“ON|OFF 2021:回到未来”,基于后全球化的时代征候,将中国当代艺术实践近期所呈现的回溯现实的趋势,诠释为一种创造未来的行动。

佛山顺德是一个古老与现代交融的地方,美食、岭南文化流传千年,广为人知,今天这里的现代家电用品改变着全球人的生活,传统与现代在这里发生着奇妙的碰撞,岭南文化也与全球交流。坐落在顺德的和美术馆是一座传统文化与当代艺术融汇一体的美术馆,“ON|OFF 2021:回到未来”的呈现使观众在时间与生命,全球与在地,回忆与历史的律动中,在环形空间里不断返回,反复与螺旋,从回忆当中重新思考过去,寻找未来的可能性。

九年之间,什么变了

重谈“ON|OFF"

“2013年的“ON|OFF”

它只是标识着那个时代的一种全球化经验,

但是其实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讨论......”

“2022年的“ON|OFF”,

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面,

去讨论全球化的、后全球化的后果,

或者是对于我们日常生活带来的某种影响,

或者是这种影响变成一种时代情绪如何去显现......”

如果说“ON | OFF”在2013年开展是作为反映后奥运时代中国年轻艺术家观念与实践的一个重要群展的主题,那么2022年它的再次开幕便显得更加意义重大。全球化、疫情、战争......身份、文化、重构,它们,正在未经我们允许改变着我们的生活,也正是它们,让“返回未来”变得有必要——我们将如何前行?

▲孙冬冬,”ON|OFF2021:回到未来“展览策展人

摄影:沈宸

“凤凰艺术”特别邀请本次展览策展人孙冬冬进行采访,同他一起“回到未来”。

2013——2022

"ON | OFF"

▲ 沈莘,《精神流通》,2018

四频录像装置,17 分 38 秒,版本3/6

凤凰艺术:是否可以把“ON|OFF 回到未来”看作是“ON|OFF 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的续篇?两个展览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有什么异同?

孙冬冬:两个展览肯定是有联系的,因为它们都是在同一个“ON|OFF”的主题下面的叙事。其实在文章里我也提到过两者之间它内在的联系性,13年的“ON|OFF 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的展览重心是放在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那个展览是为了推出一批中国当代新的艺术家以及他们的实践,这个副标题已经很说明问题了。“ON|OFF”当时的主题,它只是标识着那个时代的一种全球化经验,但是其实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讨论。

展览的初衷是不同的,13年的展览初衷就是要推出一批新的年轻艺术家,22年这个展览其实重点是放在了“ON|OFF ” 这个主题下面。讨论的就是这个时代的张力,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去讨论全球化的、后全球化的一个后果,或者是对于我们这种日常生活带来的某种影响,或者是这种影响变成一种时代情绪如何去显现,我觉得这是一个展览的中心。所以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但是也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没有13年的“ON|OFF”,可能也不会有2021年这样再一次做的展览,的确是一种再重新叙述的方式,所以那个展览可能更加是一个现象性的呈现。而这次展览是有一个明确的主题叙事的。

▲陈维,《在浪里 #4》,2013

摄影,高清 UV 打印,灯箱,150 × 187.5 cm

▲ 陈哲《向远的圆是你(上如其星)》,2021

机械装置,200×200×35cm

凤凰艺术:我们也注意到这个展览有三个小标题,它们之间会有一些什么关系?以及怎么样去跟“回到未来”进行呼应?

孙冬冬:“回到未来”是一个时空结构,其实是跟时间和空间有关系的,所以在这个展览叙事的构建上面,我分成了三个章节。第一个章节叫“时间姿容”。其实讨论的是我们人类在面对时间、感受时间的时候,我们如何去形容时间,里面包含着回忆历史,这种日常循环的时间感,像是一个前提或者一个引子,让观众进入到一个叙事当中。

▲陈维,《故障(今晚你去哪儿)》,2019

LED 显示模块,LED 控制板,铁盒,尺寸可变

▲王郁洋,《人造月2》,2020

偏光镜片,电机,液晶显示器,电脑,直径400 cm

后面就是“回忆空间”。讨论的是我们在回忆的时候构建某种叙事性的一个空间,它里面很多时空是无法分离的,虽然在叙述上我们可以把它分离,但是实际上在我们自身经验当中,历史既是一个思维的、时间性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心理过程,所以里面会有一个空间的概念。这个空间又是和艺术家关注的主题相关,比如说地域这种物理空间的关系,还有文化空间的关系。

▲胡晓媛,《石疑 | 再见,永恒五》,2021

绡,墨,铸铁供盘,拂尘,萨满石,龟甲化石,螺化石,干燥果实,珊瑚,蛇蜕,孔雀石,晶体,青玉,竹竿,废钢筋,混凝土,太空铝板,残绡,水泥,线

第三个章节是“多重回响”。它讨论的是个体形象,身份的认同。整个展览的叙事是层层递进的,或者说它既是从宏观到微观,同时也是一种逐步放大的过程。有点像谷歌地图,从一个宇宙视角来看地球的时候,它就是一个小的球体,还是一个整体性的东西。但想看清中国的时候,你就得放大它,放大其实对它来说又是缩小,它是个辩证关系。所以落实到具体人身上,它是逐步递进的关系,但这种逐步递进的关系,最后结束的时候又和展览叙事一开始所构建的宇宙意向首尾呼应,展览最后蒋鹏奕的《砺石谅解了大海第14号》和王郁洋一开始的《人造月2》是首尾相连的。人的空间思维其实是具有包容性的,这种包容性可能来自于我们的宇宙意识。所以我觉得这几方面是统一在一起的。

▲蒋鹏奕,《砾石谅解了大海第14号》,2020

摄影,120 × 264 cm

▲张如怡,《浸泡景观》,2019

鱼缸,混凝土,清道夫,加热棒,过滤器,灯,木托板,80 × 90 × 55 cm(含木托板),唯一版本

整合与脱钩

时代张力

凤凰艺术:近期疫情依然严重,除了在全球各个地方肆虐外,这几天全国各个城市也此起彼伏爆发,感染人数又创新高;半个月前俄乌战争爆发,可能这将成为全球化的新拐点。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刻,你选择做一个探索中国当代艺术在后全球化时代的未竟叙事的展览,你觉得意义是什么?你之前也提到过,“OFF”其实在这个展览中的力量是更重的,13年的展览是”ON”的力量更重。

孙冬冬:“ON|OFF”其实是整合和脱钩,这种整合和脱钩不是艺术家主动的,艺术层面上艺术家都希望有开放性,反而是来自于现实层面上整个时代的变化,“ON|OFF”之间的时代张力变得越来越大。

▲王拓,《痴迷录》,2019

单频4k影像(彩色,有声),20分31秒

如果把08年当作中国进入全球化的标志,那么后面其实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并没有讨论进入全球化之后我们所面对的一些问题。为什么会被忽略掉,我觉得可能是这个行业自身的特征,因为它太强调艺术家的开放性以及跟全球的这种整合,反而在行业层面上忽略了和中国社会内在的一种联系。我们太容易把一个行业的现象表述为中国的或者是整体感受到的一些东西。

在16、17年慢慢地我们认为这种全球化的张力可能原来是在西方或者其他国家里面呈现出来的,比如英国脱欧、希腊政府破产、特朗普上台...其实又回到了国内,就像一个蝴蝶效应慢慢就波及到中国了。特朗普上台、中美贸易战,其实就是开始反馈到我们自身了,包括像疫情、像俄乌战争,会感觉虽然战争好像很远,但实际上日常我们还是能感受到那种紧张感的。

▲陶辉,《南方戏剧史A幕》,2018

录像静帧,单频道录像,彩色,有声,装置,10’46’’

对于时代、未来的这种焦虑感其实已经在我们身上显现出来了,这问题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现在被更多人显化了,能被你感受到了。这就是为什么“ON|OFF”要重做的原因。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就是在后全球化时代,中国当代艺术在到底在扮演什么样的形象?并不是说中国当代艺术要走向世界,反而是一种内在性。我更强调当代艺术的内在性,它跟中国社会的内部连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跟在地的观众能发生某种什么样的联系?它不是一个全球的、金融系统的一个所谓被交易的符号,我更希望的是它能回到艺术本来的面貌,和日常性的观众进行一种连接,这是我作为策展人所需要面对的一个工作。

▲刘雨佳,《寻宝》,2021

单频4K影像,彩色,立体声,53’ 14”

集体的自省性

叙事方式

一个集体,一个群展,

它的展览的叙事就代表着某种变化,

回向、返回的这种状态,

是一种集体的一种意识,一种自省。

2013——2022

"ON | OFF"

凤凰艺术:在2013年的“ON|OFF 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是呈现当时70、80后这一批艺术家的集体肖像,那么这些艺术家现在经过了9年时间也不再年轻了,他们的创作观念和实践的变化,在这个展览中是怎样体现的?

孙冬冬:我觉得这是一个集体,一个群展,它的展览叙事就代表着某种变化,回向、返回的这种状态,是一种集体的一种意识,一种自省。

▲陈维,《S》,2018

喷墨印刷,灯箱,187.5 × 150 cm

我说的这种自省性,它是这样的一个变化。你要了解一个艺术家的实践,要知道他原来做什么的,现在在做什么,这种变化其实也是很自然的事情。9年了,有的艺术家从年轻步入中年状态,有了孩子,会经历父母生病去世这些家庭的变化,有的艺术家经历了结婚离婚。艺术家也是普通人,普通人能经历的东西,他们都在经历。但这种东西可能有些人不会把它变成一种艺术表述的素材,或者是转化成一种灵感,或者是一种叙述的冲动,但是对于艺术家来说,可能这种经验就被转化成作品显现出来。

凤凰艺术:你确实一直在关注年轻的艺术家,包括华宇青年奖您也一直在参与,做评委或是策展人。之前是谈70、80后,那么现在到了更年轻的90后这一批艺术家,你觉得在一个整体上来说,处在在这个时代的90后艺术家,他们的创作状态和思维方式有什么变化?

▲李然,《无题——未来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2022

装置,金属木质结构,标清磁带录像机,文献,现成品,尺寸可变

孙冬冬:可能一开始所面对的这个世界不一样,70、80后这一代人,他可能还经历过改革开放刚刚开始的样子,很多更年轻的90后甚至00后艺术家,他们可能经历的是中国最好的时代,他们很多人已经进入到一种所谓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他们可能更早接触iPad、手机,他们的语言能力会更好,英语对他们来说可能不是一个专门要学的东西,是一种日常使用的技能。

但是这是一个问题,社会和一个人的关系可能不能按照一种理想化的方式来面对,我觉得上一代和这一代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们看到的一些90后或者00后的艺术家可能都是家境比较好的人,并不是说这是一个普遍现象,但是我们那一辈的70、80后,很多人家庭都是一般的。艺术并不是一个昂贵的专业,很多人其实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甚至还有农村的,他们喜欢画画,艺术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朴素的喜爱。但是现在上艺术学院已经变成了一个阶层问题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突然有一天我看到学艺术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特别贵的、特别体现阶层或者阶级的一个地方,艺术的开放性其实来自于它本身就是一个更平等的更民主的东西。

▲仇晓飞,《洞》,2021

亚麻布油画,150 × 150 cm

仇晓飞,《影子》,2020

亚麻布油画,46 × 38 cm

凤凰艺术:在北京UCCA当代艺术中心做展览和现在在顺德和美术馆做展览感受肯定是很不一样的吧?在展览设计中,你是如何处理艺术形式和空间环境之间的关系?有没有一些特别的细节可以告诉我们?

孙冬冬: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在UCCA那是9年前的展览,我跟鲍栋虽然都是策展人,但实际上我们在面对空间的时候空间经验其实并不够,当时想的很少;然后艺术家也比较多,只是想把艺术家都塞进去,所以布展整个过程其实是一个特别慌乱的状态。第二天都要开展当天晚上还在布展,其实压力很大。但是像霏宇说的,现在不可能是这样,我们美术馆的管理水平是越来越高了,运营水平也越来越高了。

▲ UCCA尤伦斯艺术中心

尤伦斯是一个典型的白盒子空间,白盒子空间虽然没有个性,但是可塑性很强。但和美术馆是一个建筑师做的个性化建筑,它的环形空间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空间,对于一个展览来讲,这个空间并不太好处理,你需要花更多心思去面对这个空间。所以我跟建筑师梁琛一起合作,我们充分地去讨论空间的特性。就举一个例子,其实环形空间对于观众来讲是有催眠性的作用。观众在一个环行空间里绕的过程当中会走得越来越快,因为你始终想知道那个尽头是什么,有一种加速度。

▲ 和美术馆内部场景

所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在整个布展当中加入了一个横的隔墙,比如说三层李燎那个作品。我其实就是想在这种绕的流线当中打破观众的惯性,而那件作品本身也是在提示一个事件在打破你生活当中某种平稳的惯性,我觉得这是两者之间是内在的联系的,它不仅是为了打破空间的惯性,同时这个作品本身就在提示有一些具体的事件在打破我们对既有生活的一些惯性的思考,所以我觉得这件作品表达的事件性和空间叙事当中的事件性它是吻合的。而且和美术馆螺旋形式的回形空间也是和展览的主题“回到未来”的回是连接在一起的,我前面提到的首尾呼应也是在这个空间当中体现的。

▲李燎,《软弱性》,2019

肥皂,海绵,铝板,单频录像(彩色,无声), 整体尺寸可变

凤凰艺术:你觉得在以西方为主导的全球当代艺术格局,中国当代艺术处于怎样的状况?未来会又会怎样呢?

孙冬冬:如果讲全球当代艺术的格局,那么的确原来的全球化秩序就是由西方来制定的,它是一整套系统,我并不认为中国当代艺术一定要放在全球当代艺术的格局当中来看待。反而我觉得我们要更在意的是,它是一个类似于像同心圆一样的艺术,是能不能跟我们身边的人先建立某种联系,这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如果先跟我们身边的人建立某种联系的话,那么它其实就有一个稳定的基础,慢慢地在扩散。

以往所谓建立一种联系,它有一种架空感,它跟中国老百姓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中国的当代性文化居然跟中国人没有什么联系,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它是一种个体的穿越,但我觉得文化作为文化,还是有集体性的一面,它不可能只有个体性一面。所以作为策展人来讲,我更在意的是中国当代艺术跟中国社会内在的那种联系,这是我现在关注的一个重心。

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未来应该会怎么样,我们现在其实对于未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未来应该建构成什么样子,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目的,也可以理解成为一种方法,但是现在首先我们不知道未来应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方法应该从何而来,这就需要一个寻找和确认的过程。我觉得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寻找和确认,同时要有面对的勇气。

展览信息

(凤凰艺术 顺德报道 采访 撰文/ 周子仪编辑/钱乐言 责编/dbk、索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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