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雕塑的一代宗师--戴逵

时间:2022-03-22 12:07:05来源:佛像雕塑艺术

戴逵(327-396),字安道,谯郡铚县(今安徽省宿县)人,官宦世家,随父戴绥居京都建康(今江苏省南京市)。年少博学善文,工书画,且乐巧思,有灵性。相传十来岁时,以蛋清拌瓦灰为泥,制成小碑,自刻碑文,戏称“郑玄碑”,见者惊叹。

常独坐长江岸边,静观渔舟穿梭,尝作《渔翁图》,长史王蒙观后叹道:“此童非徒能画,亦终当致名,恨吾老,不见其盛时耳!”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范宣,博综群书,尤精三礼,善画,隐而不仕,声望齐鲁。逵闻风宗仰,上门拜师,从学有年,宣爱其才,以兄女妻之。回京后,矢志不仕,游艺画绘、雕塑、音乐。戴逵在瓦棺寺作“五世佛像”、顾恺之维摩诘壁画和狮子国(今斯里兰卡)贡品白玉如来,世称“三绝”,戴逵因此名声鹊起。

戴逵后来到剡州,频频与高僧名士结交,访谢安,为其操琴。赴石城,听支遁讲经。王羲之邀他和许询住金庭,故有许家坂、戴公山。王子猷雪夜访戴成为美谈。和王元琳谒石城支遁墓,共游嶀嵊,醉饮露立亭,王元琳造别业于嶀浦孤山之南,即今姚岙附近,名曰:“神明境”。谢玄在剡溪口经建始宁庄园,与逵交往甚深,奏请绝其诏命,以全其志。嵊州逵溪、戴村,新昌雪溪皆为其游踪所至。

在剡生二子,长子勃。太元六年(381)生次子颙,年已54岁。颙承父业,世称“二戴”。《剡录》以戴逵为剡中第一乡贤,工艺界尊为“雕圣”,与书圣王羲之合称嵊州“两圣”。

▲周文靖 雪夜访戴图

东晋中兴时期,江南佛教以京都建康(今南京市)和剡县为两大中心。东晋后期,释慧远上庐山,遂成三足鼎立。这一时期,随着佛儒道三教合流,佛教民族化、人性化、民间化的趋向已十分明显。

佛学的民族化、人性化,同时带动了佛像的民族化和人性化,在这方面,戴逵父子则是开创者和引路人。《宋书。戴颙传》曰: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也。

戴逵为山阴(今绍兴市)灵宝寺塑了一座丈六无量寿佛和两座木雕大菩萨,人人见了都夸他,自己则心不如愿。开光后,他就躲到佛殿帷帐后面,不让人发现,偷听别人的议论。果然听到不少批评,他一一记录下来。如此者经历三年,再进行修整,才满意。

▲南朝佛教造像

佛教传入后的一二百年中,画像和塑像或西国化,或虚幻化,工艺比较粗糙。戴逵进行大胆革新,以汉人的面貌形体为模特,进行去西方化和去仙气化的处理,开创了佛像民族化、人性化的进程。

起初,有人看了不甚习惯,不太理解,《世说新语·巧艺》曰:

戴安道中年画行像甚精妙,庚道季看之,语戴云:“神明太俗,由卿世俗未尽。”戴云:“唯务光当免卿此语耳!”

丹阳尹庾和字道季,有才学,他批评戴逵画佛像太像人,不能摆脱人间的世俗,缺少佛的“神”韵。戴逵坚持革新不动摇,批评他像务光那样,离开人世八百年后回到人间,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世事变化了。这虽是一则文学小品,却反映了戴逵开启佛像人性化变革的事实。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曰:

“今之仪相,始自晋戴逵,刻制梵像,欲人生敬,时颇有损益也。”

《全齐文》载谢赫《古画品》,称赞戴逵曰:“情韵连绵,风趣巧技。善图贤圣,百工所范。荀、卫以后,实为领褒。及乎子颙,能继其美。”

把他推举到画史上一个很高的地位。

宋米芾《画史》曰:

汉时佛像,形制古朴,后晋明帝、卫协未尽其妙,逮及戴氏父子,皆擅丹青,又崇释氏,范赋彩动有楷模云。

米芾崇拜戴逵,称赞他开创了佛像雕塑的妆銮之术。他家中收藏有戴逵画的观音像,《画史》记曰:

戴逵观音在余家,天男相,无髭,皆贴金。家山乃逵故宅,其女舍宅为寺,寺僧传得其相,天男端静。举世所睹观音作天女相,皆不及也。

文中告诉我们戴逵还有一女。米芾定居的润州(今江苏省镇江市)有戴逵故宅,供奉天男观音,为米芾所收藏。其女舍宅为寺。戴氏父子居剡县,观音像流传浙东,信者众多,与普陀山成为观音道场或许有关。这一问题,值得重视。

夹纻妆銮工艺的发明家

戴逵既聪颖,又善巧思,养成了创造性的思维能力;加之画绘技术高超,平面图画为立体雕塑奠定了基础,因此在佛像民族化、人性化的道路上开创一代新风,成为我国雕塑业的一个里程碑。尤其是,他将传统的胚模制作技术,运用于雕塑中,创造了佛像制作的夹纻新工艺;又将传统的藻绘运用于佛像的裱彩,开创了佛像妆銮术,是我国佛像夹纻妆銮工艺的发明家。据唐释道宣《法苑珠林》载:

自泥垣以来,久逾千祀,西方像制,流式中夏。虽依经溶铸,各务仿佛,名士奇匠,竟心展力,而精分密数,未有殊绝。晋世有谯国戴逵字安道者,……机思通瞻,巧凝造化,所以影响法相,咫尺应身,……准尺度于毫芒,审光色于浓淡,其和墨、点彩、刻形、镂法,虽周人尽策之微,宋人象楮之妙,不能逾也。

▲隋代干漆夹苎佛像,现存自古老的夹苎佛像

夹纻的制作方法可分二类:一是先用泥塑制胎,后用生漆、棉泥、瓦灰制成胶合剂,涂在麻布上,粘贴在泥胚外面,干一层粘一层,直至外壳坚实干固,然后把泥胎取空,磨光彩画成像,称为夹纻像,或曰脱空像。二是用来弥补石雕的瘦身,对其不足之处用夹纻术进行填充增肥,或进行全身包装。

妆銮就是给佛像着色彩绘,是从传统的藻绘工艺演变而来。给佛像藻绘,起了一个“妆銮”的新名字,或许是为了表示对佛的敬重。唐李绰《尚书故实》载:“佛像本自西域来,朴陋,人不生敬。今之藻绘雕刻,自戴颙始也。”这里所说的“藻绘”,是妆銮的意思,其实始于戴逵,《高僧传》、《法苑珠林》、《佛祖统记》都有说法,戴颙则继承父业,开拓盛世。

夹纻工艺改变了佛像雕塑的制作方法和分工,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益。夹纻像轻盈易运,无须到寺庙中固定制作,可以在异地成像,然后搬行到所请的寺庙中去。这就为工场化和趸售创造了条件。同时佛像制作的原材料越来越多,如麻布、生漆、瓦灰、棉泥、磨光工具、颜料、泥胎等,促进了市场的销售。

随之而来的是制作工序的分工,由一二人制作,变为各个工序的分工合作,成为工场化的集体生产,适应民间迅速兴起的寺院需求。以当时剡县为例,据《剡录》载,西晋时,只有一座寺院,东晋时,戴逵入剡后,新建了5座,至晋末刘宋元嘉间,戴颙在世时,一下子新建了16座,仅元嘉二年(425)就有6座。

夹纻妆銮工艺把佛像雕塑推向了一个新时代,在全国流行。据传,镇江招隐寺的五尊夹纻佛像是戴逵制作的。南朝宋山东灵严寺的毗虑遮那大佛夹纻像和戴颙是同时代的。唐玄宗时洪州信果观三官殿功德塑像也是夹纻像。

日本一级国宝鉴真大和尚夹纻像,是鉴真圆寂后,由其徒弟托思按其原相制作的,1994年4月行回祖国瞻仰,当时的报章上曾称赞戴逵是这一工艺的创造者。可以想见,戴氏父子和其徒子徒孙制作夹纻妆銮佛像一定很多,流传很广,但因时代久远,遗存的已见不到了,惟建造于梁朝的剡县石城大佛,还保留着他俩的工艺风貌,可供后人去研究和探索。

剡县石城大佛二戴工艺的标本

剡县石城石窟弥勒大佛,在今新昌县城西南郭南明山,剡人僧维始凿于齐永明四年(486),“削成青壁,疏凿有年,仅成面璞”。后僧淑继之,直至齐末。梁天监十五年(516),僧祐告竣。历时30年,谓之“三生胜迹”。石城在二戴所居剡山南仅20公里,其始凿时,离戴逵去世90年,戴颙去世45年,相去不远,且由剡人始凿,头像汉人化,视感咫尺应身,兼有夹纻妆銮术,可明显感知二戴工艺的存在。

▲石城大佛现在叫新昌大佛

石城大佛从头至足的各个部位比例,继承了二戴“咫尺应身”的视觉技巧。东晋义熙十四年(418),瓦官寺丈六铜像“既成,恨面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据南朝梁刘勰《梁建安王造剡山石城寺石像碑》记,僧护善“天诱其衷,神启其虑,心画目准,愿造弥勒,敬拟千尺,故坐形十丈。”僧祐则“高张图范,冠彩虹霓……方精成像躯,妙量尺度。”

《高僧传》又曰:“祐为性巧思,能目准心计,及匠人依标,尺寸无爽,故光宅寺,摄山大佛,剡县石佛等并请祐经始,准画仪则。”僧祐雕凿时,还高挂画像,作为设计图纸。由于佛像高大,瞻仰头部视距远,手足则近,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故须调整比例,使之相宜。

据2001年《大佛寺志》记载,1984年,用经纬仪对大佛进行了精确测量,佛座高1.91米,佛身高13.74米,按人体正常比例,头高应为3.5米左右,而佛像头高达4.87米,放大了三分之一。五官则放大得更多,视觉匀称得体,故而“说法笑视,似不违于咫尺。”

石像完工后,那植于胸前的卍字,化了两天两夜时间才“隆起”,可认为是使用了夹纻技术。像身磨光后,即用丹砂、白鋈等色彩进行妆銮,至天监十五年(515)三月十五日“妆画云毕”,佛像告竣开光。刘勰似乎亲眼目睹了大佛成像后期夹纻妆銮的整个过程,才能写得如此细致入微。

后来的事实证明,大佛石胎外层的局部体态,确实使用了夹纻工艺,而且面积相当大。这是夹纻应用于补缺石刻佛像外表的首次发现,也是研究石城大佛制作工艺的一个新发现。

据《大佛寺志》载,由于年深月久,加之石城隧道挖掘的震动,大佛外层发生裂隙和脱落,遂于1990年6月开工大修,将石胎外表的附加物进行彻底清理,使石胎原貌完全裸露。结果发现,从石胎的面颊、颈下、胸腹两侧等处,用木片、麻布、棉泥、生漆等原料,制作夹纻层,其厚度5-20厘米不等。木框架钻孔锲入石胎固定,架外敷棉泥,外裹一层一层的生漆麻布,然后磨光精雕,妆銮裱金。

清理外层时,进行了精确的摄影、测绘,详细记录原始状貌,以供学者研究。然后,又按原样精细施工,保留其原始夹纻工艺的基本状况。于1991年8月完工,10月19日开光。这次修复,用去麻布100匹,生漆500公斤,黄金泊片42万张,贴金面积达84平方米,耗资百万余元,较完整地保留了石雕和夹纻妆銮的原貌,为研究戴逵父子的佛雕工艺留下了一个活生生的标本。

分享自:尚敷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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